琥珀殇_四 (第1/1页)

    第四章

    夜sE澄静无声。三王府在冬夜里沉得如同深湖，一盏盏g0ng灯在寒风中微微颤动，烛影映在长廊，拖得细长又孤单。

    景末涧几乎没睡。

    药力让他有些发昏，x腔也闷得厉害，可他躺得越久，心口越像有什麽堵着。他终究撑起身，披了件单薄的外衣，步伐有些不稳，却仍悄然出了房门。

    夜风擦过他额角未癒的伤，带来些许刺痛。他却像没感觉似的，脚步只往东厢走。

    温梓珩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屋内只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，光弱得像随时会熄。孩子蜷在被褥里，睫毛在脸颊落下淡淡的影，额间却烫得异常。

    景末涧在床沿坐下，指尖轻触孩子额头，眉心霎时又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还是热的。

    他起身，走到院中井台旁，舀来凉水。月光斜落在他半濡的袖口上，为那额上染血的白纱蒙上一层淡银的光。

    回到房中，他动作温柔得不像自己，拧乾巾子，轻轻换下温梓珩额上的旧巾，将新的凉巾覆上。

    孩子睡得不安稳，眉头时不时皱着。景末涧便坐在床边，安静地守着，像在守一场细碎摇曳的火。

    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
    小浠抱着被子走过来，一见这幕，吓得急忙压低声音「王爷！您怎麽能亲自做这些，这都是奴婢的事！奴婢马上来照顾！」。

    景末涧抬眼，语气淡得像夜雾「无妨，天还早，你去睡吧。」。

    那语气温柔得让人不敢多言。

    小浠只得福了一礼，悄悄退下。

    景末涧的位置便再也没离开。他撑着身子为孩子换了不知多少次巾子，直到夜sE由墨转灰，天光微微透出。

    耳边彷佛还有冬蝉最後一日的鸣声，断断续续。

    沈悠宸来得时候，房帘内一片静得反常。

    「……阿涧？」

    他刚踏入，就看见景末涧倒在床沿下。

    沈悠宸脸sE瞬间变了，扑过去扶他「你怎麽在这！来人！快！」。

    云亦赶来直接抱起景末涧回房，沈悠宸坐在他榻上时，那额角的伤又渗出新血。

    「真是……」

    沈悠宸气得声音都发颤「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！」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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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稍晚些，温梓珩睡醒了。

    他睁眼时，晨光从窗棂落下，淡h的光斜照在床边，像给房中铺上一层暖意。然而他第一句不是问自己，而是小小地、怯怯地说「??大人……在……哪……」??

    沈悠宸正低头查看他身上的伤，被这句话怔住了好一瞬。

    「你是问阿涧？」

    他终於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温梓珩点点头，眼中带着没藏好的慌。

    沈悠宸轻叹一声，用药罐盖住伤膏「你昨夜高烧，他守了你一夜，现在自己伤口感染……倒了。」。

    孩子像被什麽刺了一下，想掀被下床。

    但刚动，便被沈悠宸按住肩膀。

    「怎麽？小狼崽会关心人了？」

    他的语气像在笑，可眉眼却一点也不轻松。

    「别下床。」

    沈悠宸说得坚定「等你这一身伤好了，再亲自去道歉，听到了没有？」。

    温梓珩咬着唇，没敢反抗。

    房中又一次静下来，只剩药香在晨光里漾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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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清晨的光薄如纱雾，从细格的窗棂渗进来，落在房内泛着木香的地板上。一夜低温後，王府的廊檐上凝着一层极薄霜白，风一拂便溶成了细碎的光。温梓珩卧的房间并不暖，烛火早已烧成一小截灯花，只剩淡淡余温。

    景末涧却仍深陷在梦魇里。

    黑暗，那是他幼年时永无出口的黑。

    「不??不要??」??

    「救我??谁来救救我??」

    黑暗像cHa0水，把他整个人淹没。

    景末涧猛地睁眼。

    x口剧烈起伏，他指尖冰冷，额上全是因梦魇b出的冷汗。四下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x1，而这寂静忽然让他更不安，本能地又唤起那黑暗的窒息感。

    他撑着床沿坐起来，却因昨日的伤口与药效头重脚轻，就在景末涧抬眼时，门缝被慢慢推开。

    温梓珩抱着还不太合身的外袍，站在门边，像一只受了伤却仍想靠近的幼兽。他眼里的琥珀sEb昨日更深，像蕴着尚未退去的恐慌与……某种藏不住的牵挂。

    孩子一见他醒了，指尖一抖，衣角差点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「……大人……」

    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窗纸。

    景末涧喉间微微一动，嗓音因发烧而哑低「谁让你来这的！」。

    温梓珩怔了怔，下意识往後缩了半步。

    刚受伤的小腿支撑不稳，他摔回门边，却SiSi忍住没发出声。

    景末涧的心口像被什麽无形刺了一下，疼得莫名，他压着支起身的疼，沉声道「过来。」。

    孩子垂着头，抓了抓衣角，像鼓起极大的勇气似的，一步一步走向榻边。

    景末涧伸手，想扶他。

    温梓珩却像被惊到似的抖了一下，但这一次，他没有退。小小的手臂被景末涧握住，那触感一瞬间像把冰雪握在了掌心。

    景末涧皱眉「冷成这样？」。

    温梓珩没回答，只是害怕似的看他一眼，像没料到自己竟能被碰触，又像不敢相信有人会先看他冷不冷。

    沉默里，他忽然小声开口，温梓珩的声音很轻，像被风吹过的碎羽「大人??你别怕??」。

    景末涧才反应过来，原来刚刚自己喊出声来了。那梦魇中的黑暗、被抛下的恐惧，在这一句话里响得格外刺耳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，这孩子的恐惧，与他何其相像。

    温梓珩撑着床沿，笨拙地跪坐到他面前，像想行礼，又像不知道该怎麽表示谢意。他抿紧唇，声音细到几乎被光吞掉「对不起……害大人受伤……也……也让大人受累了。」

    景末涧愣了一瞬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到昨日那摔碎的瓷片、孩子那近乎求生的狠劲、还有那一瞬藏不住的恐惧，那不是倔，根本是被b急的本能。

    他抬手，落在孩子的发顶。

    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人。

    「温梓珩。」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惊得孩子一震，抬头的眼里雾气一闪。

    景末涧语气依然冷，可冷里藏着沉沉的力量「本王不是因你受累，是你该被守着。」。

    温梓珩怔怔看着他，像不懂这句话的意思，更不懂为什麽有人会这样对他说。

    景末涧靠在床头，神sE仍有些虚弱，他的掌心却将孩子的手握得更紧些「以後生病、害怕、受伤，都不必自己扛。」。

    然而这些话像是景末涧在对自己说。

    沉默半晌，孩子终於忍不住将脸埋进他膝侧的被褥，声音闷闷的、哽着「我没家……大人不要赶我走……」。

    景末涧指尖僵了一下，然後慢慢落在小小的肩上，似是一种允诺、一种伏在血脉深处的责任感「我若要赶你走，昨日就不会替你守到天亮。」。

    窗外的光悄悄落在两人身上，像将这句话刻进了一个新的命运，他慢慢抬起手，覆在温梓珩的後脑，动作笨拙却极其轻柔，把他的人带到自己肩上。

    灵Milen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