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二月/门诊与电子口罩」 (第1/1页)

    “每个人都会害怕改变，害怕双眼无法看透时间，抵达自己期望的终点。”2023/02

    凌晨五点半被闹钟敲醒睡意，冬天的窗外仍一片黯沉，我不是一个擅长早醒的人，但实习却不得不让人得醒的早。

    经过几站实习，二月终於第一次踏入JiNg神科，这里的步调对我来说着实缓慢，花上时间会谈个案後，更多是在找寻能瞎忙的事，甚至使我曾无法理解安排JiNg神科在後半实习的原因，这里枯燥乏味，除了和病人对谈外，仅剩零星处置，无形增长等待时针与分针抵达终点的烦躁。

    或许是基於这些无奈的想法，使我在门诊的见习时，格外全神贯注，因为少了害怕无所事事的时间。

    大部分时候，主治医师和门诊护理师不会理睬实习生，我们是医院的食物链底层，甚至是T系之外自成群T的集合。

    坐在主治身後的我假装拿起笔，端详起面前背影略显憔悴的医师，他带着酷炫的电子口罩，讲话时声音夹杂一丝无情的电子音，浓厚的黑眼圈配上有些锐利的眼神，加深了不近人情的第一印象。

    而确实，大部分会预约JiNg神科门诊，都是失眠的年长者和过动症的孩子们，会谈内容也是千篇一率。

    运动能增加多巴胺的释放。

    多和他人交谈找寻心情抒发的管道。

    直到一位厌食症的患者进入诊间，我才逐渐从单调的电子音中，理解了字句的温柔与耐心。

    因此我记录下一切听闻。

    「刚刚测量T重是多少？」医师见病人做下自然的开口的问道，习惯的问答透露出她是长时间回诊的病人。

    「45。」她说。

    听见这个答案，医生难得停下不停敲打键盘得手，转过他的座椅，与之面对。

    他显然不满意这个数字。

    「你当初说想从50瘦到45，现在这个数字你满意了吗？」

    「我想瘦到40公斤。」她却这麽回答。

    「然後呢？你现在已经45公斤了，你有b较快乐？」

    她花了很久时间思考，低下头。

    我看见带着眼镜的她，眼神不定的盯着双手，四只被有些宽松的衣物，遮掩了失去肌r0U的消瘦。

    最後她摇头否认。

    「那你还需要继续这麽做？」

    「或许，瘦到40公斤，我就能b较快乐啊？」她的语气有些隐忍，抬起视线不确定地与医师交会。

    「我跟你说，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，就算选择继续瘦你也不会b较快乐，我跟你保证，」医师的口气平淡，却道出了重话「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？」

    「我不知道，我只想瘦到40公斤，」我从未见过如此固执己见的人「说不定…到了40公斤，一切就会变好了。」或许是被b问的急促，她手不安的紧抓K子，眼眶泛起了泪水。

    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吧。你的mama看了现在的你，有说了什麽？」

    「她说…我很丑，然後一直b我吃东西。」

    「所以没有人会期待你变成这样，不是吗？」医师说道「我跟你说我认为你想要什麽好吗？你只是想认同，然後挣开别人给你的束缚。」

    病人再次低下头，我看见她的K子，被一滴滴的泪水沾Sh，而课本与考卷，从来未记载过这些内容。

    「你觉得控制T重，就控制了一切，但事实是，你失去了更多。」他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听到这里，坐在後面的我，将这句话写入笔记中，病人没有反驳，或许也是无从反驳。

    「但我不想改变，」她哭着道「不能等我瘦到40公斤再开始吗？」

    「这样吧，如果真的不行了，就住院吧！」我想这是对病人来说，最悲伤的一句话。

    彷佛敲下定谳的法槌，诊间透着一GU无法多语的氛围。

    「或许你觉得这是惩罚，但我非常看重你的X命。」依然是透过麦克风冰冷的电子音，却参杂无b的温柔。

    是的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会害怕改变，害怕双眼无法看透时间，到达自己期望的终点，当我回首自己仍短暂的人生，那些点滴的改变，时常无法掌握手中。

    我也曾陷入低谷，也曾迷惘痛苦，尝试呐喊挣扎，跌得更加沈重，等待无法改变，但改变了的今天，却如漫长的等待般难受。

    因此，我理解了她的惧怕。

    当我从抄写重点的忙碌回神，病人已经离开诊间，20分钟的会谈，我看见了冰冷之中的温柔，看见了憔悴中的JiNg神，或许一段门诊中缴交80份诊断所赚取的费用，胜过20分钟花在一位固执的个案身上，而又有多少的人，能不被金钱束缚在社会中？

    我想，是社会增长了JiNg神的变化，但社会不会停止膨胀，它会无节制的增长，直至异常成为平常。

    我懂了为什麽JiNg神科为什麽必须被安排在最後几哩，因为会谈，无法从一个刚接触临床的孩子口中条理的道出，它需要时间积累，因此课本上的叙述只能成为背景，使经验丰富字句。

    实习後的我回到家，纪录下资讯量庞大的今日，如往常，我会在十一点闭上眼入睡，早晨五点半被闹钟敲醒睡意，窗外仍是一片暗沉。

    我并不是个擅长早醒的人。

    但我逐渐感知了今日与昨日的差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