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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不羡人间富贵花 (第2/2页)
梯。 “兄弟这回为了给你开眼,可是花了大价钱,怕你嫌她们脏,专门买了个还没开过苞的,保准你欲仙欲死!” 说话间两人已走上二楼。裴蕴玉将目光转向内坊的布置,倒是不俗,就是处处透露出一种古怪的阴郁感。 走到房门前,他先停下来看了看门上的花纹,卫常武已经急不可耐地蹿进了自己的房间,还朝他比了个心照不宣的手势。裴蕴玉失笑,却不急着进去,站在原地又观察了一会儿四周,确认这里没什么危险后,才转身打开门,慢慢走进去。 他的步伐很慢,很稳,因此也很轻,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声音。 甫一进门,他就察觉到横梁上有人,那人的气息也很轻,吐息悠长,是个高手。电光火石间,裴蕴玉心神陡转,决定暂时按兵不动,看看这人有何目的。 他坦然自若地走到屋内,一手掀起那绘着繁复纹样的红色帘幕,便看见帘后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。 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儿,半裸着羊羔似的雪白身体,无力地深陷在一堆美丽的织锦绸缎里微微颤抖。被喂了药后动情的四肢纠缠着蜷曲,不时又痉挛似的伸直。长发如云铺散,散发出动人的香气,肌肤上印着星星点点花瓣似的红瘢,嘴里不断发出甜腻的呢喃,睫毛半开半合,迷离的眼神像是在引诱来人肆意妄为。 裴蕴玉看她已经没有什么神智,有些索然无味,也息了询问的心。施施然坐在床边的软椅上,将笔直的双腿往面前那张梨花案上一放,竟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绣像画本,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。 这可苦了趴在横梁上的人。埋伏在这里本来是想偷窥房内的情形,如今却什么也看不到,空引动一腔的好奇心。 不到一盏茶功夫,这位梁上君子便跳了下来,主动现身在裴蕴玉面前。看他身姿轻盈,步法精妙,落地干脆利落,没弄出什么声响,果然也是个练家子。 裴蕴玉好整以暇,放下画本,看向这位小兄弟……还是小娘子?他竟有些分不清对面站着的是男是女。 那人约摸也是十六七岁年纪,身材在少年中也算娇小玲珑的。生得曲眉丰颊,朱唇皓齿,还未笑时,颊边先有了两个梨涡,因此英气不足,眉眼又太过浓艳,看起来倒有些女儿家的娇憨之气。 “你不问问我是谁么?” 这人开口,声音清稚,带点稚嫩未褪的沙哑,裴蕴玉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个男儿,只是过于男生女相了些。 他淡定地拿起画本,眼神也不分给对方一丝一毫,“不问。” 那少年却急了,全无机心地将自己的姓名家门一并报出:“我叫兰璟,兰花的兰,璟就是玉石的光彩。我家离这儿不远,实在好奇才来看看的。” 兰少卿家的公子么。裴蕴玉之所以听过这个名字,倒不是因为对那位大理寺少卿特别有印象,而是因为他家大人给他指亲事,定的就是这家。 他还有个meimei和他同岁,那便是裴蕴玉未过门的夫人了。 没想到内兄竟是个傻子。 裴蕴玉在心中嗤笑一声,面上却不动声色,伸手相邀:“请坐——你是来看看的,我也是来看看的。” 可惜什么也没看到。那乐师娘子……倒还有兴趣一会。这小雏妓就算了,想问她点问题都嫌没经验。 卫常武啊卫常武,办事当真不靠谱。 兰璟此人看着十分天真,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后,拿起盘里的点心便啃,也不管外面的酒水有没有问题。 啃得饼子的酥皮掉了一地,还特别开心地对他道谢:“裴兄,你真是个好人!下次我也请你吃好吃的!” 在横梁上蹲了快一个时辰,他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。 裴蕴玉又跟这傻小子闲聊了几句,把这地方的底细摸清后,便有些不耐烦再陪他玩过家家,起身要走。 “哎,裴兄,你去哪?要不我们去别的房间再看看?” “不必了。你吃饱喝足,等会儿把糕饼茶水给里面那位也留点,她折腾这半天,想来也饿得狠了。” 兰璟正蹲在地上,毫无形象地往嘴里塞着饼子,闻言哦了一声。 他忽然想到,自己来这天香坊虽然没找到传闻中的“绝妙去处”,但是结识了一个好朋友,也算不虚此行了。 想到这里,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,又灌了半壶茶,压下那股奇怪的甜腻,起身朝裴蕴玉追去:“等等我呀裴兄,我忽然又想到一个绝妙的好去处!” 裴蕴玉本来打定主意先不回去,不知不觉却已走到了家门口。 站在街边,他怔怔地凝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,几番想要去叩响,却又罢手。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。 这个家不是他的家。里面的人,也没有一个欢迎他。 可他又能回哪儿? 玉鸾不把他当做儿子,只想用他来激怒爹爹,让他蒙羞,让他悔愧。而爹爹……他根本就不回家! 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,在这个家里就从来没有待满过一个月。又怎么会关心自己到底在不在家?过得怎样? 少年阴下脸来,刚转身,双脚却像是被粘在了原地,不能动弹。 街道尽头,一个瘦长得有些落拓的身影骑在驴背上,缓缓朝他而来。那身影被笼在黑沉沉的夜幕和晚星里,历尽风霜雨雪的侵蚀,满眼疲倦,风尘仆仆。 已经变得冷硬的心无可奈何地再度柔软下来,裴蕴玉眼角微湿: “爹爹——” 刚开口,又把声音缩回到肚子里,做出不情不愿的神色。 裴陵日夜兼程,赶了几天的路回京,身心俱疲。远远看见儿子杵在这里,已经心生疑虑,等走近了,看见少年一脸不快,低着头只是不喊人,喜意不觉,先就有了三分怒意,斥责的话语如往常一般脱口而出:“站在门口做什么?” 裴蕴玉从小被他训斥惯了,听见这声音便打颤,缩了缩肩膀,咬着嘴唇,一副要哭不哭,泫然欲泣的神情。 夜色中,裴陵打量着小儿子,眼底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。 这么久没见,倒是又长高不少。 可少年咬唇瞪眼的模样,依稀还是十年前刚被接回家中的样子,圆圆的脑袋,圆圆的小脸盘,皎洁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干净。眼泪像河水止不住地流。 他从驴背上翻身下来,艰难地稳住了那股剧烈的摇晃感,走到儿子面前,伸出冻得僵硬的手,想摸摸他的脸。 他疲倦得说不出话,只想一头栽倒昏睡过去,眼里一切都是朦胧而灰暗的,只有那张哭泣的脸闪着刺痛的白光。除此之外,看不见任何事物。 左思右想,还是收回了手。 “进去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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