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三十五）一念入魔 (第1/1页)

    ‘对不起，虽然到现在才跟你说这种话，是我的不对，但我已经想了很多年。在这之后，我还是会继续照顾你，但是……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家人看待，而不是男朋友。’

    我感知着槿轩的梦，梦里，他已经坐了轮椅，半身不遂。而我伏在他的腿上，向他道歉。

    ‘为什么？难道那家伙回来了？’坐在轮椅上的槿轩抱着我的背。而我点了头。

    他心中顿时充满无力、愤慨，却又不能改变这件事实：我要离开他了。对他而言，更糟的是我离开的原因。因为白隐心在消失多年以后，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
    正因为这是他的心魔，才会成为他的噩梦；而且这明显是一个预知梦。

    未来的我选择与他在一起，这并不让我意外；然而他却坐了轮椅，为什么？难不成白隐心当真干了他，又没下死手，才害得他变成这副德行？

    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梦，令他无法醒来，我选择不再窥视这个令人伤心的梦魇。

    “既然是警告，那么你的意思已经传达到。”我告诉白隐心：“不要再控制我的真气。让我送他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白隐心淡淡回答道，便收了手，不再吸纳我的真气。。

    过大的情绪对他有害无益，我能感受到其实在这一次的对话中，他心中始终有些烦扰，可是他用霸道的真气强行压制。

    或许他的本性并非冷血寡情，但是他的修真之路已持续近六百年，是他所追寻的“道”把他逼成这样。

    他是个已臻化境的修者，真气始终以缓慢却稳定的速度保持着进展，然而却并不稳定。尽管不易察觉，但是他的情绪隐隐然有些躁动，正是此因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的修行已至关碍处，你有你必须烦恼与解决的问题。与其管我，你不如照顾好你自己。”我说道：“对你而言，修行才是唯一，难道不是么？”

    当我望向他时，发现他淡银色的眼眸中带着犹疑。

    ‘修行是很重要；可我当初本是为了小晴，才活到如今。当世的小晴，为何性格与前世如此不同？简直不像是同个人。假如从始至终，我都无法得到我之所想，那么我修长生又有何意义？’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他体内真气又开始蒸腾、紊乱，同时注意到我在窥视他的意念，冷冷的目光瞟着我。

    “你有你的白月光，那很好……你看过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吗？”我说。

    他点了头。

    “对你而言，我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，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。可是对他而言，”

    我垂眸看着手腕处渗血的槿轩，催动功体替他止住血，“我是他的明月光，心口的朱砂痣。既然你看着我的时候，总是要与前世的小晴作比较，那么何不考虑直接放生我？就像白宿曦说的，你不必去怀疑你的直觉，因为那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我抬眼望他，“现在已是现代，2023年，不是明朝，也不是清朝。是时候放过我，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你已经活到现在，也找到我，然后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，这是你的成就。行百里路半九十，这很艰辛，消磨自己的意志，然而你达成了，单是这点就无与伦比。”

    “接下来，不论你的生命是有限的，还是无限的，剩下的岁月你都该为了自己修道，而不是为了别的某人，或是某个鬼魂。你有没有想过，你一个人都可以活六百年了，或许你其实不一定需要那个能陪你的人。”

    我说道：“或者，任何人都可以陪你，那个人不一定得是小晴。方枋那么喜欢你，为什么方枋就不可以？”

    他缄默不语，却紧蹙着眉心，显然我的话说得极其不中听，他不同意。

    我伸手去搭他的脉门，察见他的气海内正在翻覆、奔腾，就算嘴上无话，思绪也显然饱受我的这些话所苦。

    这是他的心魔；他看似无念，可他不但有念，且饱受无明所苦。“小晴”是他放不下的那道阻碍他继续向前的魔障。

    一旦他放下小晴，是否就能入洞虚期，变得真正无心无念，同时放下继续在我身上寻找小晴的幻影这样的念想？

    我继续对着他说道：“林槿轩和你无冤无仇，你伤他，只因为你在吃醋，你说我动凡心，可是你自己也动凡心。你看你现在的功体翻江倒海，可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，其实你何必去在乎别的男人喜欢我？你不觉得这很不值得吗？”

    白隐心闻言，脸色一凛，“你懂什么？你什么都不知道！”狂躁的真气不再隐约，而是迸出体外，带着淡淡的血红色，飘浮在空气中。

    不是冰蓝色、玉色、雪白此等通透的颜色，而是血红，这并非是一名清净无念的修道者的气该有的颜色。

    比起真气，更像是斗气，不是用来修道，却是杀生之用。倏然，白隐心眸中闪过一丝寒光，方才按下的杀意再次兴起，却仿佛不只是想杀林槿轩，也想杀我。

    难道一旦知道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小晴，对他而言，我就只是蝼蚁？一文不名、毫无价值……

    不，不对，他白皙的玉面上隐然浮现修罗相。他本来有他所坚信的信念，却被我说得心念摇曳，几至入魔！他不想被我道破事实。

    倘若他再也控制不住，就凭我现在的境界，不但打不过他，也没办法帮他修回正道。我不是白宿曦，没有那么大的能为，就算想帮他，也帮不了。

    看来眼下还不到他入洞虚期的机缘，不是我没推他一把，而是他悟性不够。

    我立刻抱住槿轩，手捻一诀，带着他瞬移到最近的医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