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六十一）舍身证道 (第1/1页)

    “晴儿，为师必须向你致歉。”

    用仙气医治好我因着隐心太过粗暴所导致的伤口以后，白宿曦坐在床边，一时间没离开。

    我将一条鲨鱼递给他，“师尊，您需要鲨鱼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？”白宿曦看着那条表情呆滞又厌世的鲨鱼，感到困惑。

    IKEA鲨鱼抬起短短的鳍，向宿曦打了招呼，“师尊好，我是一条来自IKEA的鲨，鲨的名字叫作鲨死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初次见面，您好，在下的俗名是白宿曦。”尽管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必须拥有鲨鱼，但是白宿曦还是接过那条鲨鱼，将它放在腿上。就连正经八百，对着绒毛玩具自我介绍，这种习性都让我觉得他很可爱。

    他是我此世独一无二的师尊，他的名字是白宿曦，我很喜欢他，也因着他是我的师尊而感到庆幸。

    白宿曦抱着鲨鱼，正了色，继续说道：“隐心在牀上那么……折腾你，为师其实也格外心疼。”说到这里，即使清冷如他，也有些许羞涩之情，但他还是尽量神色平和，温言道：“即使如此，为师仍不得不如此狠心旁观。晴儿，还记得师尊对你的请讬么？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，握住他冰凉温润的手，“宿曦，我记得的。”

    宿曦覆在薄薄冰肌下，骨节分明的手叠住我的手背，尽管他的仙体应是没有体温的，我却感受得到他的温度，“本座曾对白隐心发过重誓，要生生世世守护他；然而你已是本座的最后一世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原因──白宿曦即将飞升。在此之后，除非天帝派遣，否则他将不会再讬生为人。飞升意味着脱离六道轮回，不再受到阿赖耶识的折磨，无苦无乐。

    或许除了白隐心以外，当世最了解他的人，便只余下我一人；不论如何，我都想助他飞升，就算我会进入修罗道、畜生道，都在所不惜。

    更何况，我能说对白隐心全无感觉么？这不尽然；许是因为我是宿曦所讬生，我对白隐心抱持着许多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情感。

    我恨他，却也离不了他，甚至隐约因着他愿意等我，我们能再次重逢、再续前缘而高兴。就算他发了狠、死命cao我，我也离不了他；可能我本性就是贱，被他cao，我是愿意的。

    我告诉宿曦：“师尊，你不需再请求我，我定然会襄助于你；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，只想成为你的助力。”

    白宿曦温润如玉的面庞仍然面露愧疚，深深望进我眼底，“晴儿，我本不应让你去背负我的业障。此世你既已诞生，合该拥有独立的生命，又何需去承受这些？这本非你应承受之痛。”

    我试着安慰他：“有因必有果，前尘往事几世都还不清，况且是情债？你我皆是修道者，我不可能不明白这般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倘若我无债，便往生仙界、天人界、梵天界，又何需再世为人？我不是来还你的债，我是来还我自己的债，这点我心里清楚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需如此愧疚，将所有罪责皆归咎于自身；你这么做只让我感到同样难受。你不会让我舒心，只会平添我的难受。白宿曦，你是我心头的软rou，不要这样为难自己，知道么？”

    白宿曦闻言，幽幽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我心知，只要此世守候隐心登仙，成为具名者，就算他不是司辰，也算是完竞大功；一旦他得到仙体，飞升离开现象界，他与当世的因果就全部切断，如此一来，白宿曦就不再亏欠业障，他也能得道飞升。

    我自己能不能得道飞升，从来都不重要，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自生生世世、永无停歇的苦痛、折磨中挣脱；正因我曾受到太多痛楚，所以我希望我在乎的人不要跟我受一样的苦。

    就算白宿曦从没说过，我也知道他生前饱受折磨──他爱上一个无心、无情的天人，那人从不在乎他的感受，亦不会苦他所苦；而我不是那样的人。

    在与白隐心、白宿曦分别交接过以后，我已清楚透澈地明白一点，那就是我的降生，为白隐心所预言，又经过白宿曦的讬生，我之降生从来非出于自己所愿。

    尽管无奈、不堪，然而此世我仍是他们的棋子，无法挣脱；不论他们喜不喜欢我、在不在乎我，我都只是他们飞升的工具。

    修真者没有情爱，只论飞升；他们不要来世，因为不愿轮回。他们真正的夙愿，是升维成更高层级的精神生命，这是他们的终极目标；如此的人又怎么可能耽溺于现世的情爱中？

    可我偏跟他们不一样，就算与他们为伍，我也不是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我知道自己低级得很，我修得极不认真，我之情爱、欲望、意念，只集中在我如何能成就我所爱之人，完成他之夙愿。

    我怨白隐心，也怨白宿曦；可与此同时，我亦怨不了他们。

    若未曾与白隐心相识，说不定至今我是一个几近四十岁的老上班族，心灵随着上班而凋零，被摧残，然后平凡地老去，相貌尽摧，我爱不了别人，别人亦爱不了我。

    是白隐心教会我修真之道，白宿曦则是让我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、守护一个人。

    我当然恨这些修真者，以凡人的身分潜伏于凡间，去搅乱凡心；与此同时，我却也以自己是个修士为荣，毕竟我与他们不同。

    或许此世的我无法羽化登仙，但是这并不打紧。

    我只要我爱的人羽化登仙，足矣。我希望当我下一世仍庸庸碌碌地投胎转世，在人世间继续为了痴男怨女的俗情而纠缠时，他们已是散仙，透过镜子看着我也好、不看我也好。

    他们必须无忧无虑，而我？不论怎样，我都是无所谓的。

    我只希望他们快乐；如若不能得道升仙，他们就不能快乐，那么只要我还没有渡过孟婆桥，喝过孟婆汤，忘却此世记忆，就定然会实现他之所愿；哪怕rou身证道也在所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