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山村少年 (第1/1页)

    清晨的青山村被一层薄雾笼住。J鸣过後，山谷里传来水车吱呀声，雾气被晒得发亮。

    林立挑着两只木桶走过石径，草叶上满是露，他的草鞋也被打Sh了。跨进院门，把水倒进缸里，又顺手添了两把柴火。屋里升起淡淡药香。

    「娘，先把药喝了，别凉了。」

    母亲苏婉从床边坐起，脸上带着倦sE，笑着道：「你别顾我，赶紧去地里看看青稞，昨夜又起风了。」

    「嗯。」林立应了一声，抄起锄头便走。小妹林雪抱着一摞柴枝在门槛上坐，向他摆手；弟弟林舟背着竹篓，跟在他後头。

    青山村的地不肥，石头多。林立先沿着田畦把倒伏的秆子扶起，再把被风刮断的绳重新系紧。太yAn抬高了些，他脱下外衫搭在树杈上，肩背露出一层匀称的肌r0U。这样的日子，他过了十五年：春cHa秧，夏锄草，秋收割，冬修渠。余下的时间，便替邻里跑腿、帮老汉挑水，人情换人情，能省一文是一文。

    午前，村口石牌坊那边忽然喧闹起来。林舟气喘吁吁地跑来：「哥，官道上来了几辆马车，说是云来武院的人，下午在村口摆场子，要徵徒！」

    林立握锄的手一顿，心口跟着一跳。他听说过云来武院——在县城外的山上，挂着大匾的江湖门派，护镖、守庄都用他们的人。入得武院的，不论是当外门还是打杂，每月都有月俸，若能升上去，说不定还能在城里讨口饭吃。

    他把锄头cHa回地里，沉默片刻：「先把这畦收拾完，回家吃饭。」

    饭桌上只有一盘盐炒野菜、一小碗昨夜剩的粥。父亲林河粗手大脚，却吃得很慢。他盯着桌角那只被补过三次的陶碗，半晌才道：「村里欠粮的，不止咱一家。若能去武院，月俸十两，勉强够家里用。」

    母亲放下碗，眼神复杂：「云来武院是江湖人混的地方，打打杀杀……你们兄弟都是读过几个字的，若能在镇上找个正当活计也好。」

    林舟小声说：「娘，镇上收徒要银子，咱没有。」

    屋里静了片刻，窗外风把帘子掀起又放下。

    林立抬眼看向父母，语气很平：「我去试一试。若只是打杂，也b现在好。等有了月俸，先把你们的药钱补上。」

    母亲yu言又止，终究只是把那根旧铜钱串系到他的脖子上：「出门在外，记得自己是谁。吃亏就认，能避就避。」

    父亲把一柄从樵夫那里换来的旧柴刀递给他：「路上防身用，不许逞强。」

    午後，村口搭起了简易的木架。三面张着武院的白底青边旗，旗上云纹g连，显得清冷。带队的是个姓赵的中年汉子，脸像刀削，声音不高不低：「十五到二十岁的，都可试。提石、跑桩、背沙，按成绩录人，入外门或入杂役房，月俸明算。」说完他把一块刻着十息的沙漏摆上案头。

    试的内容很简单。先是提两石铁锤至肩上，再举过顶，能撑过沙漏者记一等；接着背沙袋绕村道跑一圈，看不摔不落者记二等；最後立桩，双膝微曲、马步沉稳，撑的时间越久越好。

    几个同龄人先上，或在铁锤前脸红脖子粗，或在跑道上跌了一身土。到林立时，他先把手在衣襟上抹了抹，抓起铁锤，深x1一口气，腰背一沉、一提，两锤稳稳上肩，再慢慢举过头顶。臂膀发抖，但眼睛很稳。沙漏的细沙一粒粒落下，他咬紧牙关，终於听见旁边有人低声道：「过了。」

    背沙袋时，他步子不快，却从不看旁人，只盯着前方的路坎。跑到最後一段上坡，他呼x1像风箱，仍不肯松手。立桩时，他脚下踩在h土里，很快就踩出了两个浅坑。腿像灌铅，汗顺着脊背往下淌，他脑子里却只想着药钱两个字。沙漏第二次倒完，赵姓执事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等到夕yAn压下山头，榜单贴在木架上。录入外门弟子的三人名字在上，字T厚重；其下十来人落在「外门杂役」一栏，林立的名字排在第三。村人围上来，有人长叹，有人喜极。林舟冲过来攥他的袖子：「哥！入了！虽是杂役，可是有月俸的！」

    林立嗯了一声，眼尾是被夕光染红的一抹汗水。他抬头看向山的方向，云层像翻滚的cHa0，深处有一线亮，像是路，也像刀。

    夜里回到家，母亲早把行囊收好了：两套洗得发白的衣K、一只木碗、一卷补针、一小包晒乾的草药。父亲把那柄柴刀又磨了一遍，刀口并不锋利，但纹理顺了，握在手里心里也就安稳些。

    一家人坐在门槛上乘凉。小妹靠在他肩头打瞌睡，林舟在旁边用小刀削柴，木屑一片片掉在脚边。

    「立儿，进了武院，不要跟人b强。」母亲轻声说，「能g就g，能忍就忍。吃饱穿暖，身上无病，娘就放心了。」

    父亲嗯了一声：「若有人欺你，你先躲。躲不了，再来跟爹说。」他说完自己也笑了，知道这话说了等於白说。出了村，哪还有回头的事。

    林立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楸树。树皮开裂，年轮藏在里面，风一吹，叶子沙沙作响。他忽然想起陈伯常说的一句话：根扎得深，树自然不倒。

    他握了握脖子上的铜钱串，点头：「我记着。」

    第二天破晓，他背着行囊，在父母和弟妹的目送下，沿着石径出了村。露水从草尖掉进鞋里，冰凉。回头时，屋檐下挂着晒乾的药草，母亲站在门内，手里攥着那只他从小用到大的木碗，像怕它也会跟着走。

    林立深深鞠了一躬，直起身时没有再看，脚步一个接着一个，踏向云来山的方向。

    官道拐过坡坳，视线渐阔，远处群峰层叠。日光撕开云缝，照在山腰某处的屋宇飞檐上，亮得刺眼——那里便是云来武院。

    他忽然觉得心很安，像把多年来闷在x口的一口气，终於找到了要往哪里用的地方。

    ——他不是为成仙去的。

    他只是去找一条，能让一家人不再挨饿的活路。

    本章完